记者 左文婷
7月1日， 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 正式实施。 新法规定： “家庭成员应当关心老年人的精神需求， 不得忽视、 冷落老年人。 与老年人分开居住的家庭成员， 应当经常看望或者问候老年人。 用人单位应当按照有关规定保障赡养人探亲休假的权利。”
百善孝为先。 在生活和工作节奏加快的年代， 该条文被人形象而通俗的概括为“常回家看看”， 用法律的形式来唤醒和倡导全社会对父母、 对老年人的关爱和关怀， 体现了社会对老人精神赡养的高度重视， 凸显对老人权益保障的立场。 传统美德有了法律规范的约束， 强制性法律保障孝道美德的行动， 这是时代的必然， 更是孝道的要求。
工作忙和情感冷漠是大障碍
“常回家看看” 对于一些人来说， 不仅是工作的牵绊，更是时间的束缚。
晓娜是承德人，大学毕业后进入某通信单位作售后工作，休息时间相对较少，虽然平时隔三岔五就会给家里打电话，但是只有春节和国庆等长假才有时间回家看看父母。“偶尔回家还有同学聚会， 每年陪父母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一周时间。” 说话间， 晓娜眼圈有些泛红， “男朋友是大同人，是我们单位的技术人员，休息的时间更少。双方父母都催着见，可惜我们就是没时间。虽然我们也考虑过请假的基础上再调年休假，但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时间都得花在路上；而且请假、调休还影响工资和年终奖，工作才几年，哪敢轻易休。”
空间阻碍了在外务工人员 “常回家看看”的归途，然而在本地工作的人受自身家庭或其他原因，对亲情的漠然和对父母精神赡养忽视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河北京张律师事务所周明杰不久前刚办结一例赡养案。一位老人由于婆媳矛盾及其他原因，无奈背井离乡住进了唐山某养老机构异乡度晚年。然而由于费用不足，老人最终一纸诉状将儿子和儿媳告上法庭。即使最终老人胜诉，也只是拿到一些没有亲情温度的赡养费，黯然离去。
案例可能有些极端，但其背后的心酸值得我们深思。
探亲假和年休假的尴尬
伴随着对老人 “精神赡养”关注的同时，探亲假和带薪年休假也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野。
1981年 《国务院关于职工探亲待遇的规定》出台， 规定除了可以享受公休假日和法定节日外， 未婚职工探望父母原则上还可享受每年为20天的探亲假，如因工作需要，当年不能给予假期， 或者职工自愿两年探亲一次，可以两年给假一次，假期为45天。已婚职工探望父母的， 每4年给假一次， 假期为20天。
2008年1月1日施行的适用于普遍劳动者的 《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 规定： 职工累计工作已满1年不满10年的， 年休假5天；已满10年不满20年的，年休假10天；已满20年的，年休假15天。国家法定休假日、休息日不计入年休假的假期。
然而， 随着社会转型， 很多单位连法定的双休都少了， 加班费免了不说， 休假还可能意味着工作， 子女回家看望父母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少。 采访中， 一部分人表示对探亲假不知情， 还有不少人对于探亲假表示知情，但很少休。原因则是时间太短、扣工资、扣全勤奖、影响年终奖等多方面因素。
有人表示， 当时所谓的探亲假只针对国有企业及事业单位等单位职工， 不适用于普遍劳动者。 然而记者调查发现， 即使是国企或事业单位， 如今的探亲假也都在不同程度缩水变味。
2009年进入我市某事业单位的小刘是江苏人， 他告诉记者： “在我们的概念里， 没有探亲假， 年休假就是探亲假。 可是满打满算， 年休假也就5天时间， 回家都得耗在路上，而且要休假的话， 全勤奖和年终奖就都没有， 还在领导那里留个差印象， 得不偿失。”
孝顺也有特殊要求
对于工作在异地城市的子女来说，与父母沟通联系的工具更多的是电话和电脑。然而电子产品是好是坏呢？曾经一篇 “家宴上老人摔盘离席” 的报道至今让人深思： 三世同堂家宴，老人多次想和子孙辈说说话，但面前的孩子们却个个抱着手机玩，受冷落的老人一怒之下摔盘离席。此后，网上盛传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我们坐在一起， 你却在玩手机”说出了不少老人们见到子女却无法感受亲情温暖的无奈。
当回家看看成为可能后， 真正能做到像歌中唱的帮父母刷刷筷子洗洗碗、 给父母捶捶后背揉揉肩的儿女能有几人呢？ 又有几人能真正听进父母的唠叨， 也能和父母倾吐下工作的烦恼呢？
河北北方学院法政学院老师常海霞近期正在研究家居养老相关课题，她告诉记者，父母含辛茹苦将儿女养大，倾其毕生的精力只为希冀着儿女的出人头地和幸福平安，子女有义务提供生活上的照拂和精神上的关怀，照顾和赡养是最起码的伦理要求。
同时， 随着社会的进步， 如今的老人和子女大都家庭独立， 衣食无忧， 孝顺的含义也有了 “特殊的要求”： 老人们退休之后与社会脱节， 希望和孩子们说的话也无非是家长里短， 油盐酱醋等在子女们看来是琐碎小事的话题。 而年轻人们由于工作和生活的压力， 即使回家也可能懒于和父母周旋与锅碗瓢盆间， 他们的压力需要释放乃至需要有人提供较有指导性意义的建议， 因此， 父子辈、爷孙辈人之间的话题类别有异， 精神需求有一定的出入， 在老人们看来的唠叨对年轻人来说是麻烦的琐碎。 “关心老人的精神需求不能仅停留在表象上的看望， 而是应更多的落实到行动上和心理上， 听得进去老人们的唠叨， 耐得住家庭的繁琐， 不能 ‘身入’ 而不 ‘深入’。”常海霞说。亲情感化与法律强制并举
新法实施，老人可以以 “子女不常回家看看”作为单独的诉讼请求将儿女告上法庭。事实上可行度有多高？
市民政局老龄委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截至5月底，我市共有72万老年人口，占到全市总人口的15.5%，老龄化问题不容忽视；空巢老人共计28.7万人，多为子女长期在外务工的老年人，其中城市空巢老人7.6万人，农村空巢老人21.1万人。
记者就子女如果做不到经常回家探望可能涉及违法对部分空巢老人进行采访时， 多数老人表示，年轻人面对学习、 入职、 工作、生活、 升迁等压力， 他们理解和体谅孩子们的辛苦，想归想， 却不想因为自己的 “贪心”给他们添乱添堵， 平时打打电话、 视频聊聊天就行了，法律强制对个人可能不具普遍性，但是可以要求用人单位落实探亲假的条款。如同周明杰告诉记者的， 从业5年来， 自己接手过数起关于赡养的纠纷咨询， 但真正最终诉诸法律的不到5起。
她认为，之所以赡养案件发生概率小，因为父母与儿女之间毕竟存在着天然的亲情关系，同时可能还存在碍于外界言论和自己的颜面的原因，因此除非万不得已，父母都不会忍心，也不愿将儿女告上法庭。 两败俱伤不说，主要还伤感情，所以有些老人宁可自己拖着病体捡破烂也不愿起诉子女。 “老人上法院起诉子女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即使是遗弃老人，不到严重的地步也不会轻易诉诸法律寻求帮助的。”
她表示， 就目前来看， 发生在我市的赡养案件鲜有精神赡养纠纷。 如今成为社会发展生力军的80后、 90后进入赡养行列， 但很多用人单位却不能保障赡养人探亲休假的权利， 子女受时间和物质条件的制约， 无法经常看望父母； 而作为父母一方， 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子女在外打拼的不易， 老人们是不会轻易因为子女做不到 “精神赡养” 而诉诸于法律。 “用法律的底线来唤醒和倡导对老人关爱的出发点不容置疑， 但真正以不能常回家为由诉诸法律的父母比例应该会很少。即便父母因为子女不能常回家看看状告子女胜诉， 客观条件也未见得成熟允许， 同时法律强制性实施可能还会让原有的亲情打了折扣， 变了味。 德治和法治并举， 成效应该最为积极。”
【评论】
孝义入法更要入情
法律有指引、教育和评价的作用。当孝义入法，道德层面上的“应该”进入法律，成为强制的规定后，我们希望看到道德和法律的融合，以及法律作为工具来保障孝义施行的积极意义。
快节奏的生活步伐中，年轻人的生活压力巨大，有些因为空间上的疏离和工作的繁忙稀释了亲情，还有些人尊老敬老意识淡化，将看望老人的事抛诸脑后。同时，社会上仍存在把孝敬老人简化为给老人钱花的错误认识，忽视了对老人的精神慰藉。老年人晚景凄凉已经成为较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他们的权益亟须保护。因此，“常回家看看”入法是对孝敬老人观念的重申，是给人们付诸敬老行动的倡导，其也成为了孝老敬老最低限度的道德要求，宣扬的是一种全社会敬老爱老的氛围。
孝老敬老爱老，自古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当道德层面的问题上升到法律的高度时，并不能说明孝义的泯灭和道德的缺失，目的也不是处罚不“常回家看看”的子女，而是借助法律的强制性的规范力量划定道德标准的底线，其最终的目的是维护千百年传承的孝道精神，促进家庭团结和谐。“子欲养而亲不待”，“常回家看看”入法更应该入情，使人们意识到孝顺成为一项法律义务，同时更深刻认识到这一份道德上的责任，使为人子女者乃至全社会意识到孝道的分量，意识到精神赡养的重大意义，从而营造一个良好的道德环境，将孝义作为一种自然而然的感情表达，陪老人们安度晚年。
【链接】国外“精神赡养”制度
■欧洲：孝顺量化到每日
在整个欧洲，由于整体养老制度比较完善，子女对父母的义务，更多地指向“精神赡养”。在法国，政府甚至修订相关法律，要求子女给老人更多的精神关怀，其中包括子女必须随时告知父母自己的行踪，随时掌握父母的身体状况。
在瑞典、芬兰等北欧福利高国家的法律中，关于子女对父母“精神赡养”以量化的方式，具体规定了子女与父母的居住距离，每年、每月、每周乃至每日应当与父母接触的时间和次数；连子女与父母谈话的忌语都受到限制，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赡养行为的质量。
■日本：“一碗汤的距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家庭的“空巢”现象十分严重，伦理学家提出了“一碗汤距离”的概念，即子女与老人居住距离不要太远，以送过去一碗汤而不会凉为标准。这样子女既有自己的世界，又能够方便照顾长辈。
■印度：不照顾父母坐牢3个月
印度立法：如果孩子不照顾父母，将被关上三个月。印度媒体大多认为这部法律出台的重要意义在于将来。
■新加坡：有专门法律和专门法庭
新加坡《赡养父母法》规定在新加坡，如果发现子女确实未遵守该法，法院将判决对其罚款一万新加坡元或判处一年有期徒刑。同时还设立了赡养父母仲裁法庭。
■韩国：孝顺的孩子有优先购房权
韩国《住房认购制度改革方案》规定，那些赡养父母、岳父母、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的家庭将获得优先购房权。
分享到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