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中美经贸团队结束了在瑞典斯德哥尔摩为期两天的经贸会谈,双方同意推动延长为期90天的关税休战协议。中美均宣称新一轮会谈具有建设性,但并未宣布任何重大突破。如何评价中美第三轮关税谈判?未来双边关系走势会如何发展?本文整理了多位权威经济学家和国际关系专家近期的公开发言,供读者们参考(引用专家观点较原文略有调整,但遵循本意)。
对未来的评估:为未来的更多协商奠定了基础
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周密:延续上轮日内瓦贸易谈判的结果是此次会谈达成的一项关键共识,即美方继续暂停对华加征24%关税90天,中方继续暂停对美国的非关税反制措施90天。这一安排为后续沟通创造了更为稳定的政策环境。通过保持既有措施的延续性,既避免了贸易政策突变对市场造成的冲击,也为双方进一步协商预留了空间,显示出双方在贸易平衡问题上的理性克制。作为全球最重要的两大经济体,两国经济体量的规模与贸易网络的复杂性决定了对话机制的必要性。当前全球经济环境快速变化,若缺乏常态化沟通渠道,信息不对称可能加剧误解风险。此次会谈通过全面交流宏观经济政策、回顾日内瓦和伦敦框架落实进展,有效增进了双方对彼此政策取向的理解,为后续务实合作奠定了基础。
周密(Mi Zhou)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北京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王勇:中美瑞典会谈之后,美方释放出的信号非常明显。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和贸易代表格里尔都表示谈判“具有建设性”,中方也给出了明确答复,强调谈判是“坦诚、深入、富有建设性”,中方一贯主张互利共赢,希望继续扩大合作,延长暂停关税的期限。中方还表示,将继续推进两国元首6月通话达成的共识,以合作为导向,避免误判,稳定经贸关系。
这一系列表态说明,至少从技术层面,中美团队已经达成了初步的互信。美方希望延长8月12日到期的“90天休战期”,中方也愿意推动24%对等关税的延期。这也是特朗普在短短24小时内,突然放出“互访”风声的原因。中国不是欧盟、更不是日本。中国有强大的反制能力,更重要的是,中美贸易关系不仅仅是双边问题,还关乎全球市场的稳定。从今年5月的日内瓦、6月的伦敦,再到7月的瑞典,中美三轮高频会谈的背后,正是全球金融市场、供应链企业的巨大压力。在这种背景下,中美高层会晤若成行,或许能成为真正打破僵局的转折点。
王勇(Yong Wang)
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会长肖恩·斯坦(Sean Stein):斯德哥尔摩会谈为两国政府提供了一个解决结构性改革问题的机会。因为任何真正的协议都将取决于两国高层间的会晤,美国企业将密切关注高层见面的最新动态。两国达成协议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美国想要的很多东西中国也想要。中美如果在芬太尼问题取得进展将是谈判中的最大机遇, 该问题的解决会推动美国对华关税的降低,从而打开中国降低对美关税的大门,使得美国公司可以对华出售更多农产品、飞机、汽车和能源。
肖恩·斯坦(Sean Stein)
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创始人、哈佛大学道格拉斯·狄龙政治学教授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斯德哥尔摩峰会将成为两国高层峰会之间的风向标,该峰会预计将于感恩节前的11月初举行。两国高层峰会可能达成“伟大的再平衡”。届时中美两国不仅会宣布在贸易方面取得进展,还会宣布在其他议题上也取得进展,包括对美国能源和制造业的大规模投资、中国严厉打击芬太尼前体出口、双方找到TikTok僵局的解决方案,以及中国承诺购买更多美国产品以减少双边贸易逆差等。
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学教授托马斯·桑普森(Thomas Sampson):瑞典谈判的气氛似乎比今年早些时候更加积极,双方似乎都已悬崖勒马。即使贸易战重启,也将会是一场比以往更加克制的贸易战。由于中国对稀土矿的控制,加上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是特朗普的目标,中美谈判比美国与其他亚洲国家的谈判更为复杂。两国高层会谈可能意义重大,但也可能只是一场握握手、咧嘴一笑的峰会,不会讨论任何实质性问题。
托马斯·桑普森(Thomas Sampson)
中美谈判仍然面临挑战
布鲁金斯学会东亚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金沛雅(Patricia Kim):最近几周双方都试图缓和言辞,这表明双方都有意为更高级别的会晤创造条件。虽然双方尚未宣布任何协议,但似乎已经实现了此次会晤的直接目标——延长贸易休战,为达成一项更广泛的协议争取时间,以便两国高层在今年晚些时候会晤时能够批准贸易协议。
鉴于北京方面自身也认识到了美方说的经济失衡问题,美国对中国产能过剩或消费驱动型增长需求的担忧或许是可控的。中美两国在某些利益上是一致的——例如中国购买非战略性美国商品、中国投资美国非敏感领域,以及在芬太尼问题上开展合作等。 但当谈判超越贸易范畴,进入“战略领域”时,谈判将更具挑战性。 很难想象北京会同意站在美国一边对抗其战略伙伴(编者注:或指俄罗斯或伊朗)。中国肯定会有自己的要求,包括敦促特朗普政府在台湾问题上采取中国偏好的措辞和立场,并承诺豁免对高科技产品的出口限制,这些损害双方核心战略利益的问题将更加难以解决。
金沛雅(Patricia Kim)
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副总裁温迪·卡特勒(Wendy Cutler):特朗普团队将面临来自一个强大且自信满满的合作伙伴(编者注:指中国)的挑战,这个合作伙伴非常乐意针对美国利益进行报复。关税税率展期应该是比较容易达成一致的部分,北京方面自特朗普第一届政府以来已经吸取了教训,这次不会接受一项单方面的协议。北京方面准备得更充分,并将坚持要求美国至少在技术出口管制方面有所行动——这对华盛顿来说是一个困难的要求。在两国高层见面前,双方还将进行许多对话。中美经贸谈判的成功远未得到保证,在准备过程中,很多绊脚石可能会阻碍谈判进程。
温迪·卡特勒(Wendy Cutler)
BCA首席地缘政治策略师马特·格特肯(Matt Gertken):对俄罗斯的惩罚可能会导致范围更广的贸易冲突,并有可能破坏美国与中国的贸易协定。如果俄罗斯拒绝停火,则从8月7日起,特朗普可能会给世界带来一场全新的、不同的关税冲击,与俄罗斯贸易往来十分普遍的土耳其、印度、巴西和中国将遭受最大的冲击。
马特·格特肯(Matt Gertken)
美国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高级研究员史蒂夫・耶茨(Steve Yates):中美斯德哥尔摩会谈我没有听到任何能改变两国关系根本的内容,但我们确实观察到了很有说服力的迹象,表明双方会继续对话。财政部长贝森特将美国国家安全问题放在贸易讨论中的做法是令人欣慰的,他对于美国国家安全问题的关切将传达回北京。特朗普总统的最终想做的事是与中方开展决定性对话,解决国家安全问题则是开展对话的“首付款”。美国对中国加征的关税是为了切断芬太尼前体化学品的非法流动,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中国的情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史蒂夫・耶茨(Steve Yates)
现有关税水平对华贸易影响有限
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中国区总监王丹(Dan Wang):美国目前的关税水平对中国的影响微乎其微,这主要得益于中国的经济规模。此外,价格是动态的。中国拥有完善的产业供应链,能够与供应商协商更换材料或调整设计,从而有效抵消成本上涨。
王丹(Dan Wang)
新加坡国立大学南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阿米滕杜·帕利特(Amitendu Palit):有趣的是,中国与东南亚各国之间的关税差距正在迅速缩小。一旦所有交易都被冻结,中国相对于其他国家可能就不会处于明显的比较劣势。关税税率差距的缩小意味着,在经过多年以来通过越南和印度尼西亚等“枢纽”(connector)经济体开展贸易之后,中美之间的直接贸易流动可能开始复苏。
阿米滕杜·帕利特(Amitendu Pal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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